木寒

2017喻文州生日贺文，修文填坑重发。

喻文州第一次见到叶修——或者说，叶秋——是在第二赛季季后赛的备战室。

那人脸上明明还残存未褪去的青涩，黑眸中却满是自信张扬。喻文州站在蓝雨备战室的门口看着他，想着这人大约天生就该站在舞台最耀眼的地方。

——好想跟这个人一起，站上荣耀巅峰。

于是这样的念头一下子就冒出来了。喻文州被自己吓了一跳，垂下眼轻笑，继而惊讶的发现这念头竟挥之不去，甚至还愈演愈烈。他想想，只当自己是见了心中偶像太过激动。

喻文州看着丢下一句“我去抽烟”就挥手离开的叶秋，抿抿唇，偏头跟黄少天咬耳朵：“我今天会晚些回去，帮我跟魏队讲一声，拜托啦。”

然后他也学着那人一样潇洒的转身离去，留下黄少天愣在原地，半天憋出来一句，“搞什么啊喻文州……”

 

喻文州挺想直接追着叶秋赶上去的，但他没敢。毕竟这么多人看着呢。

那人说他要去抽烟，喻文州想，魏队也说过叶秋烟瘾挺重的，那肯定是要出场馆去抽了。烟瘾犯了的话，应该会走最近的一个出口。

他停下脚步想了想，也朝那个出口走过去，只不过换了一条路。

换了一条绕一点的路。

没关系，喻文州这么想着，走快一点就能赶上了。

 

喻文州匆匆赶到出口的时候，确实看见了叶秋的背影。他正要走上去，琢磨着自己应该说“我是蓝雨的训练生喻文州，刚刚看了前辈和百花的比赛有些想法，想请前辈指教”还是劝叶秋少抽点烟比较好，就看见一个姑娘冲过来给了叶秋一个熊抱，紧接着叶秋揉了揉那姑娘的脑袋。

他一下子就停下脚步，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

叶秋牵起了那姑娘的手。

姑娘笑着看叶秋，好看的唇一张一合。喻文州隐隐约约听到“叶秋”和“冰激凌”。

他看见叶秋笑起来，清秀的脸上带着一点无可奈何的宠溺，跟在姑娘身后离开。

喻文州突然有点难过。

叶秋不是出来抽烟的吗？

 

但假已经请了，喻文州也不想这么早就回去。

请假说要晚归结果早早的就回去，会被黄少天念叨的好吗？

他四下看了看，发现对面有家网吧，决定去网吧消磨几个小时。

网吧里人声鼎沸，大约都是在讲刚刚结束的斗神与繁花血景那一战。喻文州本就阴云密布的心情忽然下起了小雨。

为什么到处都是叶秋？

 

 

索克萨尔：老叶，在？

一叶之秋：嗯。怎么，被抢了boss心怀愤恨来找我约竞技场啊？

索克萨尔：那行，回头有空你要不来蓝雨一趟？蓝雨训练营有两个好苗子，你来帮我看看呗。

一叶之秋：好啊，机票钱你出？怎么，老魏你终于决定退位让贤了？

索克萨尔：……叶秋你掉钱眼子里了吧？战队交流，过两天陶老板应该就来找你了。

一叶之秋：OK。

 

那面再没了回复。叶秋单手撑着下巴，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两人的聊天记录，眼珠子转上几圈，抬起手指敲了敲桌面，莫名觉得魏琛这是有了退役的念头。再一联想这个赛季蓝雨的战绩，叶秋叹了口气，魏琛这是打定了主意自己背锅了。

 

航班抵达G市那天是魏琛带着黄少天和喻文州亲自去接的机。

叶秋从航站楼走出来，脸上的神色立刻从无精打采变成了蔫巴。

魏琛煞有介事的把黄少天和喻文州介绍给嘉世一行。黄少天立刻自来熟的跟人套起近乎，一句接一句不带喘气，把一群人直接给说懵了。而喻文州呢，安安静静的站在旁边，脸上的微笑就没消失过，看起来礼貌却有些疏离，只在看向叶秋的时候那微笑添了些真实的味道。

魏琛把叶秋拉到他们三人来时坐的车上，美名其曰和嘉世队长商谈友谊赛。吴雪峰只交待了句别给叶秋烟也就放人了。

然后一上车，魏琛把黄少天撵到前排——他也不想自己旁边坐个话唠——然后一关车门，就给叶秋扔了包烟。叶秋递给他一个“上道”的眼神，两个烟鬼开始吞云吐雾。

喻文州偷偷瞄了一眼旁边的人。叶秋的手很是修长，烟头一闪一闪的被他夹在指尖。他又瞄了一眼叶秋的手，低下头玩自己的手。

喻文州用自己的右手握住左手。他开始想如果自己握住的是叶秋的手。

喻文州用自己的右手挠了挠左手掌心。他又想如果自己挠的是叶秋的手。

喻文州让自己的双手扣在一起。他满脑子都是如果他的手和叶秋的手扣在一起。

他弯了弯嘴角。

 

两个烟鬼也就安静了一会儿。

“怎么没带人家小姑娘来？”

“沐橙学校组织了补习，下学期开学就高三了。”

“请假啊！”理直气壮，尾音上扬。叶秋睨他一眼。

“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脸皮厚的吗？我们还指望着沐橙考上个好大学呢！”

魏琛听完这句突然顿了一下，“你……们？你和那陶老板？”

“啊，对哦，但也不是。你不知道吗？秋木苏啊。”

“他不是已经……了吗？”

叶秋眨巴了一下眼睛，笑起来，眉眼弯弯，“但我已经答应过他，会照顾沐橙啊。”

“啧，”魏琛说着揉了揉鼻子，“知道的知道你这是宠妹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养老婆呢。”

喻文州心情突然就好了起来。他想，上次那姑娘大概就是他们说的那个人吧？

前排的黄少天听见八卦眼都亮了，拽着安全带就转过来打探消息，逗得魏琛连连说他以后退役了干脆去当狗仔。这边聊得热火朝天，于是喻文州也加入了这场八卦行动。

只是喻文州神色中有谁都没察觉的温柔。

 

友谊赛中规中矩的打完了，嘉世毫无疑问赢过了蓝雨。

叶秋盯着屏幕上跳出的“荣耀”，感受到的难得不是愉快。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上，狠狠的吸了一大口。在他对面，魏琛也在重复着同样的动作。吴雪峰沉默的看着自家小队长，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叹了口气。

魏琛的状态已经不是下滑就能够说明的了。手速退化，意识变慢。尽管对于职业选手而言这只是迟早的事，然而对于魏琛来讲，这一天或许来得太早了一些。

魏琛用力闭了闭眼睛，又用力吐出一口气，起身绕到叶秋身后，拍拍叶秋肩膀，“打得不错啊老叶，走，带你去看看我们蓝雨的未来。”

叶秋垂眼不语片刻，很快转过身来，瞟了一眼魏琛却没说什么，直接朝着黄少天和喻文州的方向将下巴一扬，“来来来，哥来试试这群小朋友。”

黄少天果然被“小朋友”惹得炸毛，“诶你说谁小朋友呢？——等等魏老大是叫你老叶的对吧？那我也叫你老叶好了——我黄少天也只小你一点点好不好？一点点！还小朋友呢，竞技场见啊！谁输谁是小朋友啊！”

——岔个题外话，这大概是后来黄少天总缠着叶秋竞技场pk的原因之一啦。

转回此时，叶秋顶着“这哪来的麻雀叽叽喳喳快拖出去”的嫌弃表情勉强听完以上一串，迅速换上惊讶的表情，“黄少天小朋友你数学谁教的？老魏吗？”

喻文州在黄少天一连串“靠你什么意思啊”的咆哮中略微加了那么一丝嘴角上扬的弧度。叶秋面前香烟的白烟还没完全散去，他看着那人眉眼在朦胧中变得柔和，不由得让自己的表情也看起来更温和一些。

 

然后是两场指导赛。两场打完之后叶秋像瘫在椅子上一样，黄少天站起来看着叶秋，揉揉鼻子，没说话。喻文州却是唇角带笑，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打，不知在想什么。

瘫在椅子上的人喝了口水，爬起来一边拉回放一边讲，“嗯，黄小朋友呢，明明是剑士，怎么被你给打得跟刺客一样？不过问题也不大，只是注意战场脱节的问题。我估摸着等黄小朋友进联盟之后，职业赛不禁语音的规矩怕是要改了。”

讲完黄少天叶秋却突然皱起了眉头，盯着一片云淡风轻的喻文州看了半天才斟酌着开口，“老魏你运气不错。手速短板，冷静得却像是个怪物。某种意义上来讲，喻文州可能是联盟中最适合作为队长的选手了。接手索克萨尔吗......是个不错的想法。合适的继承人。”

喻文州依旧是那副不卑不亢的模样，点头讲了句“谢谢前辈”。

只他自己才晓得心里有个小人头顶开了朵花。

后来被称为喻心脏的人此刻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对叶秋的感情早不止敬佩这么简单。

 

 

哪怕时隔多年，喻文州也再难忘掉第四赛季那个夏天。

那时的黄金一代尚存稚气，初露峥嵘；那年霸图阴影中的刺客舍命一击，一叶之秋的传奇陡然倒地。那年媒体称他和张新杰为战术双子，称他是永恒的冷血动物，张新杰是无误的精密仪器。

但一叶之秋倒下的那刻，嘉世王朝破灭的那刻，比赛结束后叶秋离开比赛席——虽然他未亲眼见到——那刻，喻文州竟无法进行任何的分析。

 

“我知道场上局势是什么样的。我清楚地看见嘉世漏人，你和苏沐橙与其他队友脱节，看到季冷准确抓住机会，但我不愿去想。当时我脑海里涌过很多东西，不过都只有你，只与你有关。那时我只想冲上去，不管不顾冲上去，把嘉世队里除了你或苏沐橙以外的人随便换一个谁下来。我想与你并肩，我不愿看你在我面前倒下。我想要守护你。”

 

后来他和叶秋就这样莫名其妙的熟悉了起来。

叶秋会深夜约他一起复盘，会在他和黄少天去杭州的时候约他俩玩。更多的时候是黄少天自言自语，叶秋吞云吐雾，他在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也认识了苏沐橙，听说了关于苏沐秋的点点滴滴，仿佛看着兄妹三人艰难度过那段岁月，隐约生出一种偷窥的愉悦感。喻文州想他大概是没救了，可谁让叶秋这么好。

他这么好。

 

第五赛季冬季转会期后的第一场比赛，恰好是蓝雨客场对嘉世。

那也是喻文州一生记忆深刻的生日。

西湖的雪景很美，桥头堤上白皑，一点红是那人指尖烟头明熄。

过生日是个很微妙的事情。荣耀圈每年这么多人来来往往，职业生涯往长了说也绝不过十载，少有人去记住每个人的生日，尤其当对方从未与自己同队。即使记住，也不会大张旗鼓可以庆祝，顶多突然想起来，道一句无关紧要的生日快乐，在职业选手群里热闹半小时。

所以当叶秋问他要不要出来一起走走时，喻文州一直觉得只是换个地方复盘比赛。

但是在冬季杭州冰冷的月色下，他看见那人神色暖和得让他想睡过去，迷糊间他看见叶秋唇齿间吐出四个字，努力回忆竟是在道生日快乐。

太糟糕了，喻文州想。

他怎么可以这么好。

 

后来——一直到第八赛季的那个冬天为止，叶秋给他讲过三遍生日快乐。在杭州、广州、荣耀。

喻文州知道这个冬天很冷，他想等等，或许等到回暖一些，冻糊涂了的叶秋会想起他还欠一个人一句生日快乐。可叶秋联系了黄少天，却不找他。

挑战赛帮忙复盘的深夜，谈完之后喻文州仍没有退出qq。

他看着那个笑字，突然有些后悔。人总会习惯更好的条件，没有了叶秋的职业联盟，他竟然有些无所适从。或许当初不应该走得这么近。

喻文州这样想着，面前的qq窗口抖动了一下。

 

叶 02:02:47

怎么了？突然就不说话了？

叶 02:03:29

（对方发送了一个窗口抖动）

叶 02:03:32

算了，早点休息吧。晚安——

索克萨尔 02:03:39

啊，走神了。不好意思。

叶 02:03:55

就说让你早点休息啊。

叶 02:04:12

既然你还在，那我有个问题再问问你。

索克萨尔 02:04:16

嗯？

叶 02:04:59

今年还没跟你说生日快乐。怪我吗？

索克萨尔 02:05:08

怎么会。你不是最近很忙么。

叶 02:05:21

所以我的问题是，作为赔罪，你愿意让我给你说一辈子的生日快乐吗？

叶 02:05:23

不用急着回答我。

 

喻文州不由自主看了一眼电脑上的时间，没有错。他又捏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疼的。

不是梦。

屏幕上又跳出一行小字。

 

叶 02:05:50

啊，没事的。你要是······要是不愿意，或是接受不了没事的。我是熬夜迷糊了。总之生日快乐，之前——没什么。不好意思啊文州。

 

喻文州听到胸腔里那颗心脏砰砰的跳动声。他伸出手，搭在键盘上时都甚至还在颤抖，眼前有些模糊，他只好努力睁大双眼。

 

索克萨尔 02:05:59

不是的。那我记住了——叶秋，你还欠我很多生日快乐。